你為什麼打蚊子

「你為什麼打蚊子？」我有點不高興地質問爺爺。

「因為牠咬你啊！」

「牠咬就可以打嗎？」

看著我身上東一顆西一顆的蚊子包，身爲律師的爺爺一改平日在法庭上的叱吒風雲，對著五歲的我心疼地說著：「牠咬的是我孫女耶……」

「但蚊子也有爸爸、媽媽，牠爸爸媽媽也會擔心牠啊！」

在旁聽著我們爺孫倆對話的大人們早已笑彎了腰，面對我的童言無忌，爺爺也只能啞口無言。

從小到大，我並不是很在意被蚊子咬，也不會打蚊子，看見其他小孩欺負小動物時，也會想辦法勸說，我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蠻有愛心的人。進僧團學習後，讀到佛陀的行誼——不願傷害一蟲一蟻，我心想:「我好像也有這種特質吧！」

直到有一天，在路上看見一隻又灰又胖的毛毛蟲，自由自在地在路中央散步，似乎不知道人潮將至，牠將面臨怎樣的危險，看著牠和灰黑色石子路配合地恰到好處，雖然想起佛陀給出家人的殷殷教誨——似乎非救牠不可，但看牠長得如此驚悚，我卻突然有點猶豫。

「皈依佛、皈依法、皈依僧…….」我喃喃唸著三皈依，回想起剛才，自己強忍恐懼衝上前把毛蟲移到附近草地，我腦中忽然浮現了爺爺的臉，還有那場「童言無忌」的辯論。

爺爺不吃素，爺爺會打蚊子，但爺爺愛護我的心卻是那樣真切。而我今天救了這隻小蟲，好像只是基於自己是出家人的身份，不得不這麼做，卻少了那分對有情真心誠意的慈悲。然而佛陀之所以制定戒律，一定不是要我守著一個規矩而已，而是要我用一顆慈悲、善良的心和萬物做朋友。

寺院裡的石子路依舊熱鬧，上有忙碌的人們走著，下有各色各樣小蟲在過馬路。有的很多腳、有的很多毛、有的體型很大、有的邊走邊扭……想著佛陀千古的叮嚀、想著爺爺對我的心意，我發現自己好像越來越能溫柔以待身邊每一個生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