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敗將軍的凱旋歌

下課了，我坐在位子上想著一會兒要做些什麼。突然，我聽到後面那位同學一陣略顯含糊的背書聲。「你背書有變清晰耶！」「對啊！原來你可以唸得這麼慢。」一旁路過的同學情不自禁對他表示讚美。我轉過身打算仔細聽聽他背書的時候，他突然停下問我:「你也覺得我有背比較慢了嗎？」我點點頭，看著平日不擅表達情感的他，眼神流露出欣慰的光彩，我猜，這樣的肯定他大概等了很久吧？

剛入寺的時候我真的聽不懂他講話——在美國長大的他，講的是一口流利的英文，就算會講中文，但語速飛快、囫圇吞棗、含糊不清，跟人互動有著很大困難。雖然六、七年過去，大家都找到了跟他互動的模式，不再為「語言不通」所苦惱。然而，每每對到大大小小的藏文背書考試，由於他語速實在太快，他總是會收穫到一堆「要再清晰些」、「可以慢一點」、「口齒模糊」……的評價，甚至是考官失去耐心的表情。因此，我知道光是這幾句短短的讚美，他要付出多少努力。

其實，能在五大論學制中建立背書的高度，是我們每個出家人的夢想，所以字數多寡往往比背誦品質更被重視。然而鮮少被關注的品質要求，卻比輝煌的字數更難達到——因為那是一場與良知的拉距戰。對他來說，拿下一個漂亮的字數並非難事，但他選擇了放慢追求字數的腳步，走上挑戰自心的那一條路。

或許他的選擇看似埋沒了他衝出字數高度的潛力、或許他的選擇並沒有多少人知道；但他的選擇，確實是走出了常敗將軍的風骨——就算沒有肯定、沒有掌聲、被批評、被漠視，我都不退的一條路。

側耳傾聽，那略顯含糊的背書聲依然在教室中迴盪著，我彷彿看見他勤勤懇懇、老老實實的努力正化成一顆顆的音符，奏起常敗將軍專屬的凱旋歌，而這不正是修行人的精彩之處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