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道來的厚襪

進僧團第一年，外出參加祈願法會時，那時還是小淨人，心性未定、充滿好奇的我，不時被窗外的喧雜聲吸引。眼睛總會不經意地瞄向窗外，但一想起此行目的是為求法，又會趕緊收攝身心。

某天，眼睛又不聽話掃向窗外，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──是媽媽！我奔向窗戶，認真確認──沒錯，就是她！她穿著一件從新加坡老家帶來、看起來不怎麼暖的外套，靜靜站在我們宿舍正門口前，在流動不息的人群中，顯得特別瘦弱。

我又蹦又跳衝向她，原以為她也會用相同的熱情迎接我，沒想到她冷靜地塞了一雙襪子，淡淡地說了一句：「天冷了，妳要多加襪子。」說完便頭也不回匆匆離開。我愣在原地，看著手中的襪子，一雙從一年四季如夏的赤道國家帶來的厚襪子。

這襪子應該是媽媽為這次法會準備自己穿的，大概是她努力翻出來的、最厚的一雙。望著她快速消失的背影，感受她強忍思念、擔心，又深怕自己這一舉動擾亂我未堅固的志向。若不是我偶然望向窗外，不知她要在冷風刺骨的室外站多久？

她在複雜的心情中選擇默默地等待。雖然想念，雖然擔心，但她更害怕我出世的目標有任何一絲的動搖。冷風呼呼，媽媽平淡的話語在心中迴盪著，手中的襪子傳來陣陣溫暖，經緯之間，似乎交織著她那份深邃而縝密的關心。

「家，恰似安樂，確實是生死的大鎖，期待妳能解決自己問題，也幫所有人解決。」這是媽媽在我出家後寫的一封信。短短幾行字，背後不知蘊藏了多少眼淚和心中的拉拔，只因她想給我最好的——由戒定慧得解脫。

作者：法心
編輯：聞鎮
圖片來源：Image by LUM3N from Pixabay