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輩子的約定

天色漸暗，學校門口擠著許多撐著傘的父母，著急在眾多孩子中把自己的心肝寶貝帶回家。很快，人群散了，只剩一個小孩在教室裡，在閃電和雷聲中，獨自等著哥哥放學來接她。她，就是最愛我的媽媽。

童年的經驗，讓媽媽默默許下心願——以後當了媽媽，絕對不讓小孩感到不安、孤單寂寞。有一次，我剛走出教室，就看到媽媽在走廊末端，蹲得像一名專業捕手，拍著手說：「COME TO MAMA！！！」我又驚又喜地衝進她懷裡，浸潤在媽媽給我的課後驚喜中，這甚至成為了我們每天相見的儀式。我能感受到，媽媽真的很愛我。

她也怕我受到她曾受到的汙染，垃圾食物幾乎不會在家裡出現，看電視限時又限節目。當她聽到台灣有所學校提供了孩子乾淨、純樸的環境學習，便毅然決然帶我回台就學。但面對與美國截然不同的學校教育，我常感覺自己在同學眼中就是個怪咖。為了表達我的排斥，我開始拒用媽媽買給我的東西、拒絕聽老師的話、拒絕乖乖讀書……面對我的反抗，媽媽其實很傷心，一心想為小孩好，讓小孩在愛中成長，但自己好像還是變成了最不想當的「不及格媽媽」……

直至我漸漸長大，聽到身邊越來越多人罹癌，很多人受心理疾病所苦、手機網路成癮越發嚴重，有越來越多人喜歡選用有機、無添加物的食品，也有越來越多人重視心靈的環保，我才意識到媽媽的前瞻性與偉大。

媽媽年輕時就深受憂鬱症所苦，她曾形容：「像房子要倒下、山要崩塌。」但她的堅強、幽默，從沒讓我發現她和其他媽媽有什麼不同，我甚至到很大了，連「憂鬱症」的名字都沒聽過。她像一座堅固的城牆，把所有的痛苦擋住，雖然很辛苦，但為了我和妹妹，她始終挺立在那裡。

有次我半開玩笑地跟她說：「媽媽，萬一我這一生還沒成就，下輩子妳可不可以再當我媽媽？」媽媽驚訝地看著我，突然紅了眼眶，欣慰地笑了。

作者：聞洋
編輯：法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