把穩人生方向盤

車身一陣劇烈晃動，打亂了各種頻率的打呼聲。

原本沉睡的我，從夢中驚醒，耳畔傳來：「雪山隧道廣播，雪山隧道廣播，各位旅客……」過沒多久，我就又隨著筆直前行、平穩等速的引擎聲，進入下一個夢鄉，似乎剛剛的混亂，只是一場夢。　　

事後回想這個驚悚的插曲，我才驚覺，一上車便享有的這份寧靜，是那人一路守護而來的。

搥腳、拍頭、捏手、敲肩膀……，在駕駛的同時擺出各種pose，做出像特技表演的動作。這不是詼諧的小丑表演，而是父親為了保持清醒，為了守護我們一家人和瞌睡蟲間的奮戰。雖然開夜車是他為了避免塞車而做出的選擇，但又何嘗不是為了珍惜過年時全家出遊的寶貴時光，而不得不做出的犧牲？

那天以後，我再也不在車程中熟睡，我想嘗試分擔一些他肩上的責任，體會一點他守護家人的心。陪他說說話、為他搥搥肩，默默陪伴著他，就如同他也這樣默默陪伴著我一樣。

做餐車生意的父親，在客廳昏暗的燈光下捏著手、搥著腳的身影，也是他這一生為這個家付出的縮影。

不多話、不張揚、每天倒垃圾、拖地、為全家切水果、手榨果汁、上班、賺錢……千篇一律的付出，猶如直線行進的車。從小到大，他為家人們的付出歷歷在目，做兒女的，似乎也習慣到幾乎忘了自己所擁有的安穩，是父親通宵達旦努力換來的。然而，他這不著話語的身教，竟綿延到出家八年後的現在，同樣不留痕跡、持續地影響著我。

我平時不自覺地會為大眾付出，用私下時間打掃公共區域，以及打點大大小小的班務。一直以來，這些平凡的舉手之勞，都是我自覺資糧不足，自然而然的行動。直到有天，一位同學對我說：「老實說，我覺得你很不容易，像我就沒有這種隨時起身服務大眾的習慣。」

細細回想，才發覺這是父親潛移默化交給我的大禮。他一路護航我的學習，這段愛的旅程，不因我出家而有任何改變，他成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，成為我在僧團淨罪集資時，最佳的利器。

我們終將穿越無數個生生死死的隧道，成佛之路或許迂迴、或許筆直。真心希望有一天，我能帶著滿滿的自信對父親說：「把穩人生方向盤的事，交給我吧！」

作者：聞範
編輯：聞鎮、法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