夢想推手

「妹妹，你以後想做什麼？」爸爸翻著報紙，抬頭看向我。我攪動碗裡的湯，腦中浮現一個答案，「雲遊詩人，帶著吉他，唱自己寫的詩……。」我邊說邊觀察爸爸的表情，他愣住了。「這樣賺不到錢吧？」爸爸沉默片刻才說。我聳肩，不以為然，「唉呀，你不懂啦！」我擺手，喝下最後一口湯，踏出家門。

原本我只是愛看書，偶爾參加比賽，漸漸在文學創作上嶄露頭角。不知何時，我帶回家的獎狀，總會被護貝起來，這似乎成了我和爸爸的默契。每天早上我出門時，爸爸還未醒來；晚上他回家時，我已入睡。我們以這種方式傳遞近況，每當看到爸爸特別護貝好的獎狀，我知道他在支持我追夢，從未缺席。

一個平淡無奇的週六早晨，爸爸起床時看到正為學測備戰的我，沒去學校自習，匆忙洗漱後便問：「妹妹啊，你以後想做什麼？」被地理課本上的季風洋流吹得七葷八素的我，突然遇上這個人生大哉問，真的答不上來。只見爸爸轉身回房，拿出一大疊報紙放在我面前。那是爸爸從我說想當詩人開始，收藏的文學活動資訊：徵文活動、文學講座、創作競賽……「妹妹，你寫得很好，不要怕，繼續寫吧！」

平時寡言的爸爸，今天顯得特別激動：「有這麼多比賽可以參加，你想創作就放心寫，以後得獎、出書就有錢賺啦！重點是做你喜歡的事，爸爸會支持你。」他拍拍我的肩，我卻再也無法輕描淡寫地說：「你不懂啦！」

爸爸是美工科出身，骨子裡是個十足的藝術家。在那個務實的時代，他怎會不懂創作可能會餓死？那雙擅畫工筆的手，從描繪自然變成拿著相機，在小小的攝影棚和暗房間穿梭，用膠卷底片沖印撐起了一家四口。我不知他是否掙扎過，但或許正因為體會過，所以他願意在追求夢想的大門口，推我一把。

其實，他什麼都懂。

後來，我選擇了爸爸從未預料過的道路——出家修行，他問我的第一句話仍是：「你真的喜歡、真的想要嗎？」我用力點了點頭，他再度沉默，許久才小聲地說：「這樣爸爸會很捨不得。」

爸爸總是如此，再委屈也願意支持我。

我入寺後，沒學《廣論》的爸爸報名了研討班，排開忙碌的行程去上課，只為靠近我的生活。問他上課聽懂多少，只見他抓頭：「有時候有點難啦！」但他卻是眼神發亮地回饋：「爸爸都有很認真回向欸！」「回向什麼？」「回向你在僧團開心啊！」「那你有回向給自己嗎？」「沒有欸，哈哈……」看著我皺眉的表情，爸爸笑得輕鬆：「你好，爸爸就會好；你開心，爸爸就開心。知道嗎？」

我怔怔想著這句話，我知道如何任性地作夢、如何高談闊論。但對於爸爸的愛，我知道得太少太少。

腦海中，爸爸的笑臉與《廣論》交疊，每個畫面都在對我說：「不要放棄夢想」。爸爸毫無條件的愛，堆疊成厚實的堡壘，撐起我尋夢的一片天！

作者：聞護

編輯：法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