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膽的女兒

我媽媽姓游，她說，她以前有過一個綽號，叫作「游大膽」。

媽媽大學和碩士讀的是水產養殖，但當我出生後，媽媽為了趕快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，她放棄了保送臺大博士班的機會，離開了實驗室，告別了顯微鏡，她決定去補習，考師資班當老師。在我3歲時，爸爸因為生病離開了我們。年輕的媽媽連一個媽媽都還不會當，就必須一人分飾兩角母兼父職，而且她決定不找人幫她，這條路她要自己堅強地走完。

媽媽是個幾乎十項全能的人，她常說，她的英文如果再好一點，她就去當醫生了。從小第一名畢業的她，很難想像為什麼我數學題總是算不會？從小學開始，我的數學就常常不及格，同一題哪怕她換了五種以上的算法演示給我看，我還是聽不懂，但她始終相信她再換一種方法，我就會了。她永遠堅信我具有高人的條件，說不上哪一天，我就能變成一匹出人頭地的黑馬。

小學高年級開始，我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，把每天的憂悲苦惱、喜怒哀樂，用寫的方式說給自己聽，內容總是非常坦白直接，沒有一點矯飾。當然，我從不打算給任何人看，所以我不知道媽媽是怎麼發現的。只知道某天早晨，我的日記本好好地擺在書桌上，日記本的空白處，媽媽幾乎寫滿了回應我的話。那時我剛上國中，心情特別不穩定，常在日記裡亂發洩一通，什麼奇怪的字眼都可能出現。有次遇到想不開的事，心裡煩得不得了時，隨手寫了句比較激進的話。現在看來，那其實就是一個國中生，不知道怎麼辦的發洩罷了，然而那次媽媽的留言卻讓我呆了很久——「妳還記得媽媽有個綽號叫『游大膽』嗎？如果一了百了真的好，媽媽一定第一個帶妳去。」

進僧團前，我寫了一封長長的信給媽媽，媽媽回信告訴我——這並不是一條簡單的路。出家後常常想起媽媽這一生為我的付出，我想告訴她：「親愛的媽媽，出家這條路的確是勇士走的路，身為您的女兒，我一定會大膽地走下去。」

作者：聞矩
編輯：法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