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待神弓射無明

「超時了！」上一句偈頌的尾音好像還在空中迴蕩，卻再也無落腳。
同學把書遞回給我：「可能是串得不夠熟吧！你背熟後我可以再幫你聽一次。」看著他有些凝重的臉色，我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。這是我第三次驗收了，還是以背誦超時告終，空氣中只剩下我喃喃的道歉和她漸遠的腳步聲。

想當初，滿懷興奮開始背誦人稱「鐵弓」的《辨了不了義善說藏論》，怎麼才沒多久，最初想締造神弓傳奇的豪情壯志就無影無蹤，只剩下每回驗收完就鼻青臉腫、精疲力竭的自己在書桌前和這張「鐵弓」大眼瞪小眼。同一個段落中重複的開頭不打緊，每個相同的開頭後面，再跟著各有變化的相似句，像個偌大的迷宮，曲折迂迴難辨東西。

看著別的同學串了二百遍就背得行雲流水，這迷宮走起來順暢自得；我背了二百三十遍還是磕磕絆絆，直直撞進迷宮的樹牆裡，動彈不得。

「師父！其他人怎麼背一下就背起來了？老師！弟子會不會一個月後還卡在這一段？」正當內心陷入競相比較和自我打擊的痛苦迴圈中，突然聽見老師對背書修行的開示，讓正焦灼鼎沸的心，靜息下來。回首背書的初衷和目的，不是為了趕進度、應付考試，而是做為一個僧人，想要把佛陀、祖師們的言教記在心裡受持，乃至傳揚。所有的努力，是為了淨化自己無始以來和正道不相符順的業障；為了在其中學會皈依祈求，加深信仰的力度和高度，僅此而已！

倘若目的如此，那麼為了熟背它，乃至生生世世不忘，每一次反覆地背了忘、忘了再背的過程，都會使我更加堅定對聖者言教的執持，加深我依靠上師三寶祈求的力量，在這條長征上所花下的時間，豈會空過？多串十遍百遍又何妨？

於是，看著同行每週的背誦字數不停攀高，或是欣喜地又驗收完幾格四千字的大格，我不再有競爭、嫉妒或自怨自艾的心情，開始發自真心地隨喜；低下頭來面對已經背了二百三十遍的段落，心中又有了力量去迎接第二百四十遍，乃至二千四百遍。因為我知道，這是師父老師賜予的機會，讓我用聖者智言堆砌生命光陰的機會；在反覆串習中打磨出堅持和毅力的機會；一個更靠近佛菩薩，也更欣賞自己的機會。

「我準備好了。」當我再度把書轉向幫忙驗收的同學，深吸一口氣按下碼錶。迷宮依舊、鐵弓依然，但自迷宮深處抬望眼，藍天白雲一片大好蒼穹，正待神弓射無明！

作者：聞護